第二天的早晨，東方城的百姓便看到浩浩蕩蕩一群車隊，迎著朝陽出了城門直奔神殿的方向。喜樂還是坐在七夜為她打造的玄鐵馬車之中，沐子俊找了工匠又給馬車裝飾一番，車頂上面擺放了兩只精雕細刻的鳳凰雕像，遠遠看出華美異常。

那對鳳凰雕像在陽光的映照下閃著彩光，走近了仿佛還能聽到鳳鳴縈繞。馬車經過時，百姓紛紛自覺下跪叩拜，嘴裏高喊「神女萬歲」，虔誠地恭送它緩緩離去。

喜樂原本不想要這般高調，但是沐子俊堅持說這樣才能彰顯她神女的身份震懾神殿的沐氏族人，看到雲天和沐宇也讚成，她只好同意。

“馬車都走遠了，那些人怎麽還跪著不走？”婉兒撩開窗簾朝東方城的方向看了眼。車隊以及離開很遠，百姓大概也只能看到個影子，可是烏壓壓的一片人依舊跪在那裏，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，他們高呼萬歲的聲音也依然清晰入耳。

“聖女是秘境中身份最尊貴的人，更何況是神女？”沐子俊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，語氣裏不免帶了些自豪。以前看到秘境的人對沐子瑜行跪拜之禮，他只會感到不屑和惡心。如今百姓跪拜的對象換成了喜樂，他便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理所當然與有榮焉。

“這也太瘋狂了吧？”莫凡回頭看了眼，不覺吞了吞口水。當初喜樂在炎武大陸被追捧為醫仙的時候，也是十分受百姓愛戴，但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。

“不然你以為沐子瑜為什麽死活要爭這個聖女的頭銜？”沐子俊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，這還是在神殿之外。等他們到了神殿，就知道「聖女」到底代表著什麽。

聽著他們討論，喜樂始終沒發言。她靠在舒適的靠墊上，看著馬車裏奢華的裝置，心裏微微嘆了口氣。「聖女」又好，「神女」也罷，對她而言不過一個頭銜而已。人人生而平等，不過是身體的血與別人略有不同，憑什麽就能高人一等？頭銜越大，責任也越大，這稱號說不定還是個束縛。不然當初娘親還有當年的沐雪，就不會想盡辦法想逃離……

神殿處在秘境大陸的中央，從東方城過去大概兩日的路程便到。等他們趕到神殿的時候，祭禮即將開始，白長老正陪著沐子瑜做最後的準備。

負責守衛神殿入口的人跑進去想要通報，突然有人沖進來說有要事報告，白長老一臉的不耐煩。

“祭禮快要開始了，有什麽事晚點再說。”

“稟告白長老，有一群車隊正朝著神殿靠近，最前面的是黑甲衛，後面好幾匹馬護衛著一家馬車。”守衛躬身回答。神殿已經許久沒舉辦祭禮，上頭下了命令說絕對不能差錯，而且還要註意守住入口留意任何可疑人物，是以他遠遠看到那車隊便立刻前來通知。

“什麽？”沐子瑜聽到後大驚，差點打翻了手裏的茶。“是喜樂……一定是他們來了！”

白長老連忙示意屋裏的仆役退下去，然後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“慌什麽！來就來了，眼下最重要是趕快舉行祭禮召喚出祭壇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沐子瑜身體微微顫抖，心裏惴惴不安。

“沒有可是！別忘了你是沐氏的聖女！”白長老皺眉，冷冷地呵斷了她的話。

那天他趁著雲天等人不註意拼死帶沐子瑜從東方城逃了出來。幸虧半路上遇到了大祭司才算撿回一條命。回到神殿之後，白長老第一時間找到沐辛告訴他關於沐宇藏身東方城的事，還加油添醋地說沐宇策反了其他三城的人，聯合沐子俊打算回來秘境報仇。

沐辛雖然是族長，但能力一般偏又剛愎自用，生性心胸狹窄，從小就妒忌沐蕓和沐宇的出眾天賦，對沐宇更是恨之入骨。他沒想到連自己兒子也投靠了對方，聽到白長老一攛掇，自然怒火中燒，恨不得把背叛自己的人五馬分屍。沒多細想沐辛一口便答應了白長老的提議，立馬派遣神殿護衛攻打西門城和北冥城，同時下令召開祭禮，由沐子瑜擔任祭禮司儀。

利用神殿守衛鏟除掉支持喜樂的人，另一方面一旦沐子瑜登上祭壇接受上神祝福，她的聖女身份也再無人可以質疑，白長老這一招可算是做好了萬全考慮。

他也猜到喜樂聽到消息會趕過來救人。所以早早在神殿四周做好了各種準備，就想來個請君入甕，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是選擇公開進城的方式。要知道，如今他們一行人在沐氏族人眼中，就是實打實的外來入侵者，根本不可能得到大家支持，更遑論要沐氏承認喜樂的神女身份？！

“去，把人攔在外面，絕對不能讓他們影響了祭禮。另外找人通知大祭司，說他等的人來了。”半瞇著眼睛，白長老對著門外吩咐道。說完，他又轉身看向沐子瑜，臉上閃過一絲陰鷙：“專心準備好祭禮，其他事情你不用操心。記住，這次祭禮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！”

看著白長老異常凝重的臉，沐子瑜不敢反駁，只能低頭應是。

這一次回來，她能明顯地感覺到白長老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。以前他都是無條件的寵著自己，不管她提出任何要求都會答應。可現在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失望，臉上總是流露出不耐的神情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慈愛。

想到白長老剛剛一瞬間展現出來的陰冷眼神，沐子瑜無來由地感到手腳發寒，心底發顫。如果祭禮出了問題，白長老還會救她嗎？

神殿整體是一個圓形的布置，在中央有一個空曠的廣場，平常會在此舉行慶典或重要的事情。在廣場中心有個小小的圖騰，那是沐氏的標記。祭禮是沐氏一族最重要的儀式，為的是和上神達成溝通，並得到上神的祝福。所以歷來只有聖女才有資格充當祭禮的司儀。因為只有聖女，才能開啟圖騰召喚出祭壇。

在圖騰的後側是個四方高臺，這就是沐氏一族的受刑臺。

受刑臺四周設有透明的結界，那是用沐氏最高的秘法所創。一旦人被關進去，基本無法再逃出來。

此刻廣場上早已圍滿了前來觀看祭禮的沐氏族人，白長老從座上站起來，環顧一周後朗聲喊道：“把西門頌夫婦和北冥炎父子押解上來！”

召開祭禮之前，沐氏族人都聽說了沐宇勾結外人，煽動四城城主和沐子俊共同謀反的事。此刻聽到白長老說要把犯人押解上來受刑，一時間底下議論紛紛。

沐宇的名字雖然已經很久不被提起，但是私底下還是有不少關於他的傳言。尤其是他極高的天賦，當年可是被長老會所承認的。沐宇和沐蕓兩姐弟，在沐氏就是一個禁忌，他們讓沐氏一族為之驕傲，同時又失望透底。

在眾人的議論聲中，只見四個人被守衛押了上來，他們身上捆著的鐵鎖頂鈴鐺隨著走動啦啦作響，衣服上的血跡已經變得深紅一片，看起來十分狼狽。

“勾結外人，對聖女不敬，爾等可之罪？”白長老對著四人朗聲問道。

“嗤，聖女？什麽聖女？我只知道喜樂姑娘體內流的才是上神血脈！”北冥子昂感念喜樂為他治好了斷手，心裏早就認準她的神女身份。

“你們膽敢汙蔑神女，該問罪的是你們才對！”西門夫人也跟著昂首說道。她從小熟讀秘境各種秘史，一直對書中描寫的上神傳說情有獨鐘。自從看見喜樂召喚出青鸞火鳳後便心神向往。加上喜樂毫無驕矜的脾氣，又親自為他們療傷治病，西門夫人對她的喜愛和敬仰可不是一星半點。

西門夫人這話說得大聲，離得近的一圈沐氏族人都聽到「神女」一詞，不由好奇擡起頭來看向她。

“你別再胡言亂語妖言惑眾！那女子是從秘境之外的大陸偷渡進來，她怎麽可能是神女！”白長老斷然駁斥！

“是嗎？那你如何解釋她身邊的彩鳳仙尊？還有她召喚出來的青鸞火鳳？”西門夫人冷笑。

“對啊！喜樂可是你們上一代聖女沐蕓的親生女兒，身上自然流著你們沐氏的血！”北冥子昂掙紮著起身，對著廣場上的沐氏族人大喊：“你們可別被這個假聖女，還有白長老騙了！這沐子瑜啊，實際是白長老的女兒，比起喜樂姑娘她才更沒資格站在這裏！”

“你胡說！”坐在上座的沐子瑜蹭的一下站起來，手指著北冥子昂憤怒說道。她臉色發白，身體止不住發抖。在東方城的時候，她曾經聽到沐子俊提過這事，只是她當時不肯相信，回來後又一直不敢去求證。如今再次被北冥子昂當眾指出，餘光忍不住看向旁邊的白長老。

沐子瑜沒有錯過白長老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。那是想要毀屍滅跡的想法，而非被誣陷的憤怒！

所以……她真的是白長老的女兒？！

北冥子昂的話激起一層浪，大家紛紛嘩然，再次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。

“他說聖女是白長老的女兒？不是吧？”

“剛剛他提到那個什麽喜樂又是誰？白長老不是說沐宇勾結外人，串通沐子俊要造反麽？怎麽又來了個神女？”

……

“反了反了！這些人都瘋了!”夾雜著一絲憤怒的聲音從上座傳來，沐辛沈郁著一張臉怒吼道。

族人裏面私底下說他懦弱的、無能的大有人在，這些他都知道也都一一忍了。不管怎樣最終是他坐上了族長的位置，就算有再多的流言，也沒人敢在他面前造次。

如今這些人居然當著他的面，說子瑜不是他的女兒。荒唐！這比任何的批評詆毀更讓他難堪！

沐辛決不允許，有人當面挑戰自己的權威！

“來人，準備行刑！”沐辛對著護衛喊道。白長老聽罷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。原本他還有些擔心族人們的反應，沒想到最激動的居然是沐辛。以他剛愎自用的性格，斷然是不會接受北冥子昂的話。

白長老到想要看看，等到這些人都嘗過了蝕骨釘的味道，是不是還能如此嘴硬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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